当我越看越清楚社会是如何塑造我们的,我开始对“我是谁”这件事,越来越不确定。性别也好,欲望也好,审美、身份……甚至“自由”或“反叛”,那些看起来像是对抗的词,也可能只是更换了皮肤的模板。它们不是例外,它们本身就是规训的一部分。
那如果一切都是规训,那“我”到底是什么?如果连喜欢和讨厌、价值观和选择,都是被塑造出来的结果,那我还能相信,什么是真正的我吗?
我开始意识到,也许从来就没有一个“纯粹的我”。不是某种等着我去发现的灵魂,不是出生时就注定在那里的一团光。我是被时间、被语言、被家庭和文化、一次次推着往前的碎片。我是制度缝隙里勉强拼起来的一点形状。福柯说,主体不是天生存在的,它是权力与知识交织出来的东西。
这话听上去让人泄气,但又不全是绝望。因为“我”也许正是在怀疑中慢慢现形的,在你开始提问的那一刻,某种模糊却真实的自己才刚刚开始浮出水面。
我不是纯粹的自由者,不是站在结构之外的透明人。我知道自己被塑造过,被暗示过,被投射过。但我还是忍不住去辨认,去试图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,哪怕很小,哪怕不确定。
不是完全自由,也不是完全受控,而是在规训之后,仍然愿意思考、愿意慢慢转头去看那些无声推力的人。
只是有时候我也会陷入更深的困惑。这个“我”,会不会也是被规训的一部分?我以为出于本能的喜欢,会不会只是久而久之的接受?那些我坚持要留下的,也许并不真的属于我?
理智说不清这些,分析到头也是一团雾。反而是身体的反应、情绪的流动、那种说不出的松或紧,才是唯一能依靠的坐标。
有些东西让我焦虑、让我绷紧、让我觉得“我非得这样不可”。一旦尝试反抗,就涌起一阵不安,好像马上会被抛下。那些时候,我感觉我活得不像自己,像是别人手里雕出来的版本。比如“我得好看才能值得被爱”,比如“不结婚就是失败”,比如“哭了就不够男人”。
但也有些东西,是贴着身体的。它们没有命令我,没有强迫我,只是让我安静、让我舒适。比如“我喜欢穿裙子”,虽然我知道它背后有文化的手,但我穿上它的时候真的很自在。比如“我讨厌烟味”,也许是被教育过无数次,但我的身体确实拒绝。
我开始学着用一些朴素的方式来分辨。它让我放松,还是让我紧绷?如果没人看见,我还会这样做吗?它像是我,还是像别人希望我变成的样子?我能不能改变它?我敢不敢质疑它?
很多答案,还不清楚。有些东西,我曾以为是自己的一部分,后来却悄悄松开了;而有些东西,我本来没在意,却在某天突然想小心地留下。它们都在变,没什么是定数。
有时候我会想,也许“我”并不是一个中心点,也不是一面镜子,而更像是某种在结构中穿行过的痕迹。不是站在外面说“不”,而是在里面,一边走一边辨认,一边试着留下一点自己的温度。
而我现在,只是在这段路上,走着、看着、想一想、也许停一下。
就这样吧。先走到这里。